莫愁湖的夏日时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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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愁湖的夏日时光

发布时间:2019-09-06 10:18:47

侯利旺

封闭改造许久的莫愁湖迎来了开园,择了一个傍晚,我带儿子去游玩。恰逢园内晚上7点后对市民免费开放,有纳凉的,观景的,也有追忆的,园内可谓扶老携幼,摩肩接踵。

日色已斜,夏日晚风轻拂着脸,吹着发,我们沿着湖边走,一轮明月倒映在湖中,人追月跑,月随人走。四周堤岸垂柳,湖水荡漾,碧波照人,尤其是水榭回廊更是曲折成趣,景随步移,自是目不暇接。

儿子马上升小学,我和他讲起莫愁湖的历史。北宋《太平寰宇记》载:“莫愁湖在三山门外,昔有卢妓莫愁家此,故名。”明初,莫愁湖畔筑楼台十余座,一时热闹非凡,被誉为“金陵第一名胜”、“第一名湖”。清乾隆年间,江宁知府李尧栋自捐俸银复建郁金堂、苏合厢,辟建湖心亭,“莫愁烟雨”列为“金陵四十八景”之首,郑板桥赞其景日:“湖柳如烟,湖云似梦,湖浪浓于酒”。我们沿湖边走边看,湖畔种植了五颜六色的花卉,引得市民争相拍照,不远处还有一片莲花池,有红、白、粉、紫等色,我一直认为白色为荷花主色,因为晋代陆云写道:“金条悬白窣”。唐代吴融也说:“白玉花开绿锦池”。我对莲花品种所知甚少,倒是我记得六朝梁元帝曾作一首采莲赋:“畏倾船而谊笑,恐沾裳而敛裙。”

绕湖一周,有点累了,我们挑一个路边石椅歇息。旁边坐着两位老先生,正在兴致勃勃聊天,他们是多年不见的老同事,特意从江北赶到这里旧地重游,忆旧抒情。老南京人对莫愁湖记忆深刻,“莫愁湖边上走,春光满枝头,花儿含羞笑,碧水也温柔”,80年代一首《莫愁啊莫愁》红遍大江南北。钱松喦先生的绝笔“到此莫愁”也是游客留影的首选。悠悠岁月,一晃即过,人活着活着就老了,两位老先生兴致不减,起身加入采景人流,仿若《红楼梦》里的一僧一道,飘然而去。

莫愁湖自古以来就是老南京人纳凉去处,《儒林外史》第三十回中提到季苇萧、杜慎卿五月初三办莫愁湖湖心大会,梨园子弟齐集湖亭,各演杂剧……到了晚上,点起几百盏明角灯来,高高下下,照耀如同白日,歌声缥缈,直入云霄。城里人听见莫愁湖大会,都雇了湖中打鱼的船,搭了凉篷,挂了灯,撑到湖中左右来看。看到高兴的时候,一个个齐声喝采,直闹到天明才散。

莫愁湖已有1500多年历史,古往今来,多少帝王将相,文人骚客流连于此,远望湖心亭、胜棋楼,那些逝去的历史,顿时鲜活起来。《元诗选》中《莫愁烟艇》写道:“莫愁江上艇,月夜扣舷歌。甚欲寻遗迹,江空烟浪多。” 明清时,这里曾是朱元璋的宫苑、徐达的私家花园、乾隆帝驻跸之地。相传明太祖朱元璋与开国元勋中山王徐达对弈于胜棋楼。曾国藩修缮胜棋楼、郁金堂等建筑,邀约文人雅士谈古论今。而最动人的还是莫愁女的故事,流传着不同的版本,但无论故事怎么演绎,莫愁女始终是善良美丽的化身。梁武帝《河中之水歌》:“河中之水向东流,洛阳女儿名莫愁,莫愁十三能织绮,十四采桑南陌头,十五嫁为卢家妇……。”

回望历史,好比是一抹淡淡的云,一缕轻轻的风,绚烂终归于平淡,喧嚣还归于沉寂。繁华落尽后,更显莫愁湖天生妩媚旷代的风韵。《浮生六记》里,沈复每逢盛夏,总偕同芸娘往沧浪亭爱莲居纳凉避暑。每天无非就是明窗煮茶,池边操琴,临帖读书,看竹影摇曳,听鸟鸣声声,待一场细雨,便心生清欢。沈复自觉 “自以为人间之乐,无过于此矣。”这样想来,八月酷暑,最美好之事莫过于纳凉养身,清幽沁心。

我们依依不舍走出园子,回首望去胜棋楼、五显亭、赏心亭、抱月楼掩映在山石松竹、花木绿荫之中,真如袁枚所写:欲将西子莫愁比,难向烟波判是非。但觉西湖输一着,江帆云外拍云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