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崇伟

才复工，不敢有半点松懈。木根刚把老婆蒸的包子塞进嘴，还没来得及吞下去，捂上口罩就往车库去。

天还没完全亮开，手机屏上的光闪动得特别刺眼。木根边开车门边接起电话。

是父亲的电话：“我是在卫生间悄悄给你打的电话。我给你告密，你妈今天要出门，要去你三姨家。她正在换衣服呢。”

木根可是给他们有规章制度的：疫情期间不出门，勤洗手，要买啥就叫老二送过来。老二是木根弟弟，他隔着父母近。这几个月，木根天天打电话查岗，两个老人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关起来，硬是两个月没出过一趟门。

“你不晓得制止她吗？”木根发动起车子。

“你不是不晓得你妈有多厉害，我哪管得住她？你还是快点回来，趁她还没走。”

木根住在城里，父母住在乡下，开车也就两个小时。本来是回家过年的，可还没来得及出发，小区就封了。

“爸，你给我稳住妈，我马上赶回来。”

车子驶出车库，木根朝着厂房相反的方向开去。

驶上公路，天渐渐亮开。一路上，工厂机器的轰鸣声，青青绿绿的田野，开放的花，出工的农民，都被疾驰的车抛在后面。

木根停好车，迈着大步往家赶。门前的老树已发出新芽，在风中轻悠悠地舒展着枝叶。院子门虚掩着，静悄悄的。

没见人影，他顿时一阵紧张，亮开嗓门大叫起来。

父亲出来了。几个月不见，明显瘦了。缓慢的脚步停在门口，一手扶着墙，一手握住手机——年前才给他买的智能手机。

“妈呢？”木根心急火燎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屋里窜。

父亲没说话，咬紧的嘴唇像在掩饰着什么。

木根有些急了，一把扯下嘴上的口罩：“她真的跑出去了？疫情还没完全结束呀，她怎么能……”

父亲终于忍不住紧闭的嘴，“扑哧”一声笑了。

他攥紧儿子的手，就往灶房拉。

母亲站在灶台旁的桌子边。桌子上，摆满了饺子皮、肉馅。母亲见木根正往屋里来，忙举起手，一个制止的动作：“别忙进来！先去卫生间，洗手。老头子，把消毒液拿来，给儿子喷喷。”

木根洗好手，要给母亲“上课”了。父亲在儿子面前堆了一脸的笑：“我是骗你的，你妈没有要去三姨家。我们都很遵守你的规章制度——不出门，不串门，勤洗手。”

母亲擦干净包饺子的手，摸着儿子的头：“是你老汉想你了，才骗你回来的。他说，手机上讲的，今天是啥子节日哟，可以说谎话。”

木根看看手机，今天是四月一日。

会玩手机的父亲挺时尚的，连“愚人节”都懂。木根紧张的情绪终于松了下来。他撸起袖子，和父母一起包起饺子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