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涛

狗耳巷和妙耳山都是地名，原本没有多大联系，只因为都在中山北路与模范马路交叉口附近，地处我工作的单位一东一西，半径二百米的距离内，饭后经常在这一带随意徜徉，便产生了联系。

刚来南京工作时，有同事说，附近有处妙耳山，非常清幽，早晚可以去散散步。闲暇时，我就在附近溜达，但很长时间不曾看到妙耳山。直到有一天站在单位楼房的高层，同事指着一座高高矗立的水塔说，那里就是妙耳山！哦，一片葱葱郁郁的绿，体量不大，但是十分繁茂，像一个精美的盆景，镶嵌在周边林立的楼宇中。

妙耳山名不见经传。金陵城群山合抱，紫金山为冠，春牛首，秋栖霞，再加上狮子山、清凉山、九华山等，此山不为人熟知，也就不怪了。由于地处小区中间，如果不是刻意寻找，一般人还真很难发现这座小山。

一个夏日周末午后，从校门口巷进去，七绕八拐，我终于来到了山脚下。此山不高，但大树参天，浓荫蔽日，野趣天成。信步拾梯而上，林间鸟儿啁啾，遍地野草野花。那一瞬间，恍然觉得自己身处野外，远离了都市喧嚣。山上修建了亭子和长廊，闲暇时坐坐十分惬意，此山犹如温婉的小家碧玉，好一个清凉去处。

山顶有处破败的建筑，铁丝网围挡，不能近察，只见一阔大圆台，栏杆周回，边有阶台通上，邻近还有楼台的断壁残垣和那座废弃的水塔。从凉亭里乘凉的老人口中得知，这里竟然是中国第一个雷达研究所！抗战结束后，国民政府在这里筹建了一个电讯器材修理所，修理二战中日军与美军遗留在中国的废旧雷达，这里算是中国雷达工业的发源地了。为什么建在这里？我们现在无法考证，但是用“妙耳”捕捉雷达讯号，不能不让人惊异，是否有某种冥冥的天意。

后来，随着了解的深入，发现妙耳山不仅是座“历史山”，还是座“文化山”。鲁迅、周作人兄弟俩就曾经是妙耳山的游客。1898年12月，鲁迅来到矿路学堂学习，学堂就位于妙耳山北侧。当时，周作人正在同样距离妙耳山不远的江南水师学堂学习。兄弟俩曾经结伴游览妙耳山，周作人在回忆江南水师学堂的文章《怀旧之二》中写道：“我们在校时，每到晚饭后常往后山上去玩……一天傍晚，我和友人L出了学堂，向着半山的一座古庙走去，这是同学常来借了房间打麻将的地方……”而《钟南淮北区域志》载：“妙耳山，小阜也，上有都天庙。嘉庆、道光间，赛会颇盛。”这个庙应该就是周作人打麻将的地方。妙耳山南面，紧邻民国国际联欢社，蒋介石宋美龄是否游历过妙耳山？虽不见文字记载，但也不可置否。

据附近老人讲，从前的妙耳山还真不小，大致西到回龙桥，东到中山北路，南到模范中路，北到校门口。但随着3503厂（南京际华三五零三服装有限公司）的扩大，开始动手挖山，给职工建造宿舍，直到最后楼宇将妙耳山环绕，只留下了最东边的一个山头，成了小区中的美景。

一次散步中，突发奇想，狗耳巷和妙耳山两地相距不远，名字均有一个“耳”字，是偶然巧合？还是有某种联系？带着这种疑问，查阅了相关的资料，《南京地名大全》记载：妙耳山，南京城北丘陵的一座小山，在历史上有一定名气。清代《江宁省城图》中也记载了这座小山的山名。史料记载，妙耳山的都天庙早在明代就有了，当时庙务由一名叫妙耳的和尚掌管，因而得名。

相比之下，狗耳巷的历史则相对较为简单。传此地在古代为一条大沟，后填平成巷，名“沟儿巷”，后讹传为“狗耳”，故名。随着城市的发展，小巷道路曲折，楼宇错立，倒真有点在狗耳里绕来绕去的意思了。

生活在妙耳山周边的居民是幸福的，可以每日无间地亲近自然，聆听历史的足音。改造老城、开发新城，保护好历史遗存，延续城市文脉，才能使历史和当代相得益彰。

我想，或许可以等到民国雷达研究所恢复修缮的那一天。